太久没有决堤的泪水一旦失控,接下来是没日没夜的倾泻,到最后一切经已不明所以,眼泪把力气榨干,把所有神经与外界切断,再次醒来已分不清当时是昏倒还是睡着了。
房间仍是黑漆漆,时间彷佛一直停留在恺一关门的瞬间,可是双眼的肿痛证明着时间流动,因为没有哭得够久,它可不会痛成这样。
如果刻意去想,还依稀记得今天警察、医生与护士来过,还有老爸的唠叨等等………
我动身下床,脚尖才碰到地面立即跪倒,双腿发软。
我靠着床,等待双腿稍为适应,走出了病房,我知道张恒的房间离我不远。
一拐一拐来到门前,门把有如镶嵌万千利刃,让我无从下手。
进还是不进?见了他该说什么?
然而当躲缩在苞芽比绽放还要痛苦,面对就成了唯一选择,我推门而入。
视线触及床上的人,张恒睡了,呼吸很安稳,右手打上石膏,脸颊有着不深的伤痕。
我坐到床边的白色椅子,静静待着。
眼前这男人什么都好,然而却难以捉摸,太危险,让人太不安。
也许我的存在打扰到入睡的人,张恒眉头皱了皱,睫毛抖动,双眼缓缓睁开。
张恒看着我,我看着他,黑漆漆的房间还是足以看见彼此。
“怎么不开灯?”张恒说:“眼睛肿得难看,我可是没有死,干么哭成这样。”
就是因为你没有死我才哭成这样。
张恒看了我良久,说道:“上来,我想抱抱你。”
平常的我必然嗤之以鼻,现在却顺从地睡到张恒左边,头伏在他心脏上。
张恒搂着我:“差一点以为要失去你。”
张恒的心跳一起一伏,平稳而响亮地流过耳边,我缓缓道:“未曾得到又如何说失去。”
张恒下颚抵在我头上,似要确定我的存在:“想要得到的即使未曾得到,一旦失去了还是会觉得失去了。”
“你到底要我什么?”
“爱情就够,除此之外不需要,也不想要。”
我紧紧拧着眉头,如碰到世上最难懂的课,让人急得想哭。那份不安感,使我将自己的身躯更深地埋到张恒身上。
张恒许是察觉到我的情绪,搂住我的力度增加了。
张恒说:“我跳下去,因为在爱情里面你现在是我的全部,我若救不了你,我的人生还会好好继续,因为你并非我的全部。”张恒吻在我的额上:“我不想与你纠缠不清、不想蚕食你的本质、不想负担你的人生。我渴望你还是你,然后你向我只拿出你的爱情。”
我开始有一点理解为什么宋琳说张恒要的太过纯粹,张恒的爱情是不能牵扯其它东西,这对我来说神圣得不可触及。
人类跟别人恋上不免想要迎合对方改变自己,想把对方看成人生的全部,想纠缠着。说到底人都是惰性的生物,把自己交出去暗地里是期待对方就这样牵着自己在世上走。
然而张恒不同,他太清楚自己要什么又能坚守前进,即使在爱情这种飘渺之事上。
我撑起身子,离开那一起一伏的心脏,与他对视:“我办不到。”
张恒却不信,坚定地说:“只要你愿意,就能办到,只要你不乱想,就足够。”
昨天从高处堕下,张恒跳出来,成功把我接住。
对于这段感情,我同样视它为悬崖,现在张恒也试图把我接住,然而这次结果会是什么?
我不晓得张恒对我哪来的信心,但他的相信让我开始以为是可以的。
可是我仍然无法将此称之为爱,这种说法让我心虚。
我说:“张恒,我喜欢你。”
 

出院那天,老爸跟大哥来了,我猜是老爸硬把他叫来,他该不会想见我这个“使人吞了他与妻子公司”的人,彼此在路上也没说什么。此外,三姑妈自从得知我给予警方的口供已认定我为害死他儿子的凶手,他责怪我没有好好帮他儿子才迫他自杀。
我不生气,也理解,这不过是每人都热衷上演的戏码。当自己无法承受痛苦,总得找个自己可及的人来认定他是凶手,让自己心里好过。
公司被收购,大哥不去怪责恺一,此人高高在上,太远了,所以来怪我。
元表哥死了,三姑妈责怪不了死去的儿子做错事,无法触及,所以来怪我。
对于每个人都乐于上演的戏码,我从来都不愿反抗,因为反抗太无效。
老爸要我回他家里住下,我断然拒绝,再说我没有大伤,死的可是元表哥,伤的也是张恒,因此回了自己家里待着。
三天没回家,才进屋子,陈东便飞奔过来迎接,俨如养了一头大型犬。
我草草把事情向陈东说了,里面省掉我跟张恒种种,要是不给他一个故事,他是不会罢休的。
陈东听后感慨:“舍命救员工的好老板,你可要为他卖命报恩。”
陈东的无心话,我听起来另有一番意思,不是味儿。
我跟张恒算是开始了,然而爱情是什么?曾经我视大哥为全部,在我每个选择里顾念到他,每天互相嘻笑或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我以为只要跟这个人一直走下去就足够,我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张恒告诉我爱情并非如此,我会想假如当初我跟大哥一直走下去,我会否终有一天仍然感到生命空洞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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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藍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