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肖像画细腻地勾勒出画中人的笑意盈盈,风姿绰约从色彩间飘染开来,此画不单显露画中人的幸福模样,更渗透作画者的柔情蜜意。
虽然感到两人已没有特殊关系,但当看见张恒把前度情人的肖像画挂在家里,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张恒曾叫我不要乱想,压止心中的疑虑,我退出去,选了海洋风的房间待着,想起老爸、想起三姑妈、想起元表哥,想到不想再想便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入黑,翻身却多了一个人睡在身旁。
张恒不知何时进来,竟已换过便服睡在身旁,看来早就不打算把我叫醒。
我侧卧看着他的睡脸,这人天生异禀,我多想直接打开他的脑袋理解他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张恒睁眼,他瞧见我在看他,与我直视着,却没有说话。
我跟他就这样对望着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为何不说话?”
“我在想你可以多久不说话。”
“什么理论?”不知他又在想什么。
“不是理论,而是希望。”张恒将我拖进怀里。
“希望什么?”
“希望找个跟我待在一起,不说话也不成问题的人。”
“简单多了,你找个哑巴就好。”我嘻笑。
“不行。”
“为什么要找不说话的人?你不算讨厌说话吧。”我疑惑。
“也不是真要不说话,只是两人简单待着就好,有什么想说就说,没话就别说。但是多少人要为没话题而分手,两人待着一旦没说话便各自分泌焦虑不安,硬找话题又生厌,然后闹翻,一切不就无事生事,我倒奇怪为什么见面非要说话不可。”
我叹气:“张恒,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他彷佛欠缺所有人性的弱点,没有纠结,没有不安,相信所有他所相信的,否定所有他不认同的。
两个人共处不能不说话,大概是害怕着不知对方怎样想自己,又或是感到无法知晓对方的状态而感到不安,一个人到底要自信到怎样的程度才不需要言语来确认。
张恒笑道:“如果说人类的始组是亚当及夏娃,谁又敢肯定我不是莉莉斯的后裔。”
我知道莉莉斯,传说她是亚当第一个妻子,她因为不满亚当要求男上女下的性爱姿势,认为这是不公平而离开伊甸园,还与恶魔交配生育。就连人类都不能肯定自己是否亚当及夏娃的后裔,谁又敢肯定自己不是落入凡间的恶魔之子。
我说:“我早就看你不像人类,只是想不到是恶魔。”
也许人类太脆弱,恶魔才能如此坚强。
“如果我是恶魔,你要信仰吗?”
黑色笼罩中,眼前人的瞳孔反而蒙上一层光,彷佛最亮的地方就在这里。
我点头:“应该比相信人类还要安全。”
张恒竟然顺着跟我演起来,沉声道:“这位信徒,今天特意前来何事需要告解?”
我笑,我的确需要一个告解的地方。
“今天我爸突然跟我道歉………”我将今天的事以及一些往事说出来。
张恒一直静静听着,当我说完,他沉思半晌后道:“夜了,明天再说吧,你饿了可以下去吃饭,饭菜都准备着,热起来就可以吃。”他给我一吻,“我睡了,晚安。”
我愣住,这跟床事做到一半停下来有什么分别!他还心安理得给我睡过去,不用多久就传来微微的鼾声。


第二天醒来,张恒已不在身边,床上却放着一张白纸,看第一行就笑了。
「恶魔的信徒:
不是每种关系都要将彼此了解才能维持 就算是父子关系
不要被外间打造的形象局限你的想法
本来父亲跟儿子就是两个个体 性格喜好强项弱点各有不同
即使父子互看不顺眼也很正常
只是他有一个角色叫父亲 你有一个角色叫儿子
这是天命下来的规定
至于表达手法是否高明 实在看他个人修为
你总不能因为这个人叫父亲
就以为他必定爱你及懂得爱你 没得到就心里不舒服着
再说要是儿子个性烂透 我认为父亲讨厌儿子也是合情合理
他既然尽了他的责任将你抚养成人 你难道不能对他宽心点
其实大部份人都不懂得当父母
谁都是第一次 做得出色也许是天分 也许是后天努力学习
但你被人迫着上学多年 也有一两门课就是死命读不来或不想读
你就不能体恤你父亲读不了这一门
作为儿子也不用想得太沉重
别心里埋怨着他没有给你什么
也别迫着自己去回报太多 假如你心里是不甘愿
闲时若有机会就顺道尽点心意 不用刻意到为难自己
说到底就是别以为父亲及儿子必须有个固定模样
然后强行将自己及别人套进去 迫着彼此扮演角色
只是平白将你闷死 活受罪
你不埋怨了 不迫着自己了 事情自然顺多了
两人对着就算个性不合
毕竟血浓于水 总能沟通多少
你这种〝以为〞毛病 什么都以为了必定要怎样怎样才行
然后将自己套个死死 给我改掉!
恶魔张恒」
我把这段长长的文字反复读了很多遍,看几句想了想,又再看几句,然后从头读起,直到看到不需要再看。感受不到时间流动,却又觉得一切经已太久太久了。
我走到窗前,将白纸折成飞机,举手投出窗外,看着它在空中盘旋,乘风而去。心里变得轻盈如纸飞机,未有等待它落下,已缩回被窝,感觉信仰恶魔确实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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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藍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