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给我回话的机会便挂了线。
心如蚁咬,情感欲相见,理智却阻止。
手僵持着话筒,啫啫的声响巨大刺耳,我到底在怕什么?
“宇生。”
我猛地回头,原来是陈东叫我。
“干么拿着电话不放,谁打来?”他快步走过来坐到我身旁,靠得极近说,“我的修改液刚用完,明早还得考试。”他亮起露齿的大笑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当一次好人帮我买新的回来吧。”
 

总觉得是天意,或许我只是以天意来安慰我的理智,不管怎样,最后我还是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脸颊微红,显然是喝了酒,被酒气微醺的双眼变得更柔和。面容虽带憔悴,却依然保持清醒,似要无时无刻坚守道德论理而活着。
他对我微笑,眼神却不敢与我直视:“很高兴你还愿意见我。”
我不带任何表情:“何事找我?”
他低着摇头:“只想找个人说话。”
一定出了事,否则他不会来找我,只为聊天。
他斜靠着车子,西装上的钮扣已打开两颗,领带松开得歪歪斜斜,跟向来西装笔挺的他相比,说不出的诱人。
我多想撕开他的衣服,穿过他的皮肤,把心脏挖出来,要看里面装着什么。
我靠到车子上,与他肩并肩:“说吧。”
他抬头望天,彷佛为了阻止眼眶里的东西掉下来:“公司被收购了,一个月后便不再属于我们。”
我一怔,却又立刻回复平淡,细细咀嚼〝我们〞二字。
〝我们〞即是指他与他的合法妻子,我的大嫂,里面并没有我的立足之处。
我压下情绪,用上事不关己的语调问道:“大嫂怎会容许发生这种事情?”
那个精明的女人怎会容许自己辛苦建立的事业被毁了?她把父亲交给她的小公司发展成今天的上市企业,她和大哥更是在公司里认识,然后她选择嫁给当时不过是一个小职员的大哥,她又怎会把这个建立她人生的地方交给别人。
“采薇说没关系,不过是一时失手,总有一天会拿回来。”大哥内疚的说,“我本想去安慰她,她却反过来安慰我。”
我的好大嫂,什么时候都持着大将之风。还记得他们结婚当日,我独自坐在一角喝闷酒,她不知什么时候躲开众人站到我面前。
“我知道你打算搬走,这件事让宇风和你父亲都很担心。你其实没必要这样做,你和宇风的事我早已看出,我没有容不下你,我若选择嫁给宇风,宇风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宇风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我既能与你父亲同住也就可以与你同住。”
心里不爽,这女人以胜利者姿态向我示威。
她继续说:“如果你因为不想看见我而搬走,我尊重你的决定,然而我想告诉你,你并不是我的败者,我亦没有胜过你什么,我和宇风今天结婚,不过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我还没有胆量说他爱我胜于爱你。”
我一呆,原以为她看不起我,或者讨厌我,想不到她并无小人之心,顿时让我感到惭愧。
“既然你不认为大哥最爱你,你怎么又嫁给他,还允许他与我朝夕相对。”既然她把话说开了,我也不忌讳和大哥的关系。
她淡淡的笑:“他并不是对我无情,更重要是我对他真的有意,他现在不是最爱我,那么我更应该和他结婚,因为结婚后的他便会最爱我。”
我沉默,对于她的爱情战略只能折服,她知己知彼,完全理解大哥是一个怎样的人。的确,大哥若和她结婚便会规范自己,不再和我接近,免得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
“你我都明白他是什么人,他今天选择一个女人,更不会选择离婚,他不但无法抛弃世俗眼光,连偏离都不想。”她把手中的红酒轻摇,尝了一口后说,“你能让他这样的人曾经偏离已证明了你的不简单,你输的只是一个身份,而不是感情。”
我把一旁的红酒拿起来,喝了一大口:“我突然觉得你不太讨厌。”
她笑开了:“没必要讨厌你的敌人,如果可以你该去爱他,因为这样能减轻你的心理负担,对取胜比较有利。”
她向我干杯,转身便走,那抺身影高贵自信,心里变得好过些,因为我至少是输给一个这样的人。她说得对,我输的更多是一个身份──男人与弟弟。
然而心里同时对大哥更不忿,因为他背叛我的感情后得到的并不是一个普通丑陋的女人,而是一个如此出色并用心去爱他的女人,徐宇风何德何能有此福分?
 

从回忆返回现实,我说:“既然大嫂说能拿回来自有拿回来的时候,你现在该去作好准备,而不是来见我。”
他皱眉,表情甚是痛苦:“你还是恨我?”
我摇头:“痛苦之时何必再去自伤?对你来说我就如一道疮疤,你何必在这种失意之时去看望你的疮疤。”我为他打开车门,推他上车,“回家洗澡睡觉吧,大嫂还没判这事死刑就表示还有生机,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大哥终于笑了:“宇生,谢谢你。”
我看着车子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傻得向车子的方向伸手,想要把它抓住,直到它完全消失于我的视线范围。
既然认真去爱,去恨的力气早被榨干。
真正爱一个人根本无从说恨,一切只会化成很重的无力感,无力得连接触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是恨你,我只是对于得不到你有无尽的绝望与无奈,因为我是如此认真及用心,但最终我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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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藍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