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無明的莫名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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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有决堤的泪水一旦失控,接下来是没日没夜的倾泻,到最后一切经已不明所以,眼泪把力气榨干,把所有神经与外界切断,再次醒来已分不清当时是昏倒还是睡着了。
房间仍是黑漆漆,时间彷佛一直停留在恺一关门的瞬间,可是双眼的肿痛证明着时间流动,因为没有哭得够久,它可不会痛成这样。
如果刻意去想,还依稀记得今天警察、医生与护士来过,还有老爸的唠叨等等………
我动身下床,脚尖才碰到地面立即跪倒,双腿发软。
我靠着床,等待双腿稍为适应,走出了病房,我知道张恒的房间离我不远。
一拐一拐来到门前,门把有如镶嵌万千利刃,让我无从下手。
进还是不进?见了他该说什么?
然而当躲缩在苞芽比绽放还要痛苦,面对就成了唯一选择,我推门而入。
视线触及床上的人,张恒睡了,呼吸很安稳,右手打上石膏,脸颊有着不深的伤痕。
我坐到床边的白色椅子,静静待着。
眼前这男人什么都好,然而却难以捉摸,太危险,让人太不安。
也许我的存在打扰到入睡的人,张恒眉头皱了皱,睫毛抖动,双眼缓缓睁开。
张恒看着我,我看着他,黑漆漆的房间还是足以看见彼此。
“怎么不开灯?”张恒说:“眼睛肿得难看,我可是没有死,干么哭成这样。”
就是因为你没有死我才哭成这样。
张恒看了我良久,说道:“上来,我想抱抱你。”
平常的我必然嗤之以鼻,现在却顺从地睡到张恒左边,头伏在他心脏上。
张恒搂着我:“差一点以为要失去你。”
张恒的心跳一起一伏,平稳而响亮地流过耳边,我缓缓道:“未曾得到又如何说失去。”
张恒下颚抵在我头上,似要确定我的存在:“想要得到的即使未曾得到,一旦失去了还是会觉得失去了。”
“你到底要我什么?”
“爱情就够,除此之外不需要,也不想要。”
我紧紧拧着眉头,如碰到世上最难懂的课,让人急得想哭。那份不安感,使我将自己的身躯更深地埋到张恒身上。
张恒许是察觉到我的情绪,搂住我的力度增加了。
张恒说:“我跳下去,因为在爱情里面你现在是我的全部,我若救不了你,我的人生还会好好继续,因为你并非我的全部。”张恒吻在我的额上:“我不想与你纠缠不清、不想蚕食你的本质、不想负担你的人生。我渴望你还是你,然后你向我只拿出你的爱情。”
我开始有一点理解为什么宋琳说张恒要的太过纯粹,张恒的爱情是不能牵扯其它东西,这对我来说神圣得不可触及。
人类跟别人恋上不免想要迎合对方改变自己,想把对方看成人生的全部,想纠缠着。说到底人都是惰性的生物,把自己交出去暗地里是期待对方就这样牵着自己在世上走。
然而张恒不同,他太清楚自己要什么又能坚守前进,即使在爱情这种飘渺之事上。
我撑起身子,离开那一起一伏的心脏,与他对视:“我办不到。”
张恒却不信,坚定地说:“只要你愿意,就能办到,只要你不乱想,就足够。”
昨天从高处堕下,张恒跳出来,成功把我接住。
对于这段感情,我同样视它为悬崖,现在张恒也试图把我接住,然而这次结果会是什么?
我不晓得张恒对我哪来的信心,但他的相信让我开始以为是可以的。
可是我仍然无法将此称之为爱,这种说法让我心虚。
我说:“张恒,我喜欢你。”
 

出院那天,老爸跟大哥来了,我猜是老爸硬把他叫来,他该不会想见我这个“使人吞了他与妻子公司”的人,彼此在路上也没说什么。此外,三姑妈自从得知我给予警方的口供已认定我为害死他儿子的凶手,他责怪我没有好好帮他儿子才迫他自杀。
我不生气,也理解,这不过是每人都热衷上演的戏码。当自己无法承受痛苦,总得找个自己可及的人来认定他是凶手,让自己心里好过。
公司被收购,大哥不去怪责恺一,此人高高在上,太远了,所以来怪我。
元表哥死了,三姑妈责怪不了死去的儿子做错事,无法触及,所以来怪我。
对于每个人都乐于上演的戏码,我从来都不愿反抗,因为反抗太无效。
老爸要我回他家里住下,我断然拒绝,再说我没有大伤,死的可是元表哥,伤的也是张恒,因此回了自己家里待着。
三天没回家,才进屋子,陈东便飞奔过来迎接,俨如养了一头大型犬。
我草草把事情向陈东说了,里面省掉我跟张恒种种,要是不给他一个故事,他是不会罢休的。
陈东听后感慨:“舍命救员工的好老板,你可要为他卖命报恩。”
陈东的无心话,我听起来另有一番意思,不是味儿。
我跟张恒算是开始了,然而爱情是什么?曾经我视大哥为全部,在我每个选择里顾念到他,每天互相嘻笑或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我以为只要跟这个人一直走下去就足够,我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张恒告诉我爱情并非如此,我会想假如当初我跟大哥一直走下去,我会否终有一天仍然感到生命空洞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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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恒早已安排人手以便救援,等待的时间从理智上虽然短暂,感觉却漫长得让人落入恐慌,最让我惊心动魄是跳下来的张恒。
两人被救出,我躺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喘过,颤抖的身躯已一巴掌掴到张恒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好比元表哥堕地声响震撼,我骂道:“你疯了!”
救援人员马上将我拉开,下一刻眼前已落入一片漆黑。
 

黑夜袭来将荒谬惊恐的白天结束,连带把生命结束,留下来的人那怕醒了,恶梦仍然继续。
黑漆漆的病房并非完全的黑漆漆,没有拉起来的窗帘让街外光线得以进驻,虽然未能照明一切,却让我足以看见自己的身躯。
探病时间已过,病房的门未经敲响被打开,来人并无开灯,自顾坐到病床伴着的一张白色椅子。
他轻轻一喊:“宇生。”
黑漆漆的房间内,除了自己的身躯,再添一具可见的躯体──萧恺一。
我眼睛定在他身上,没有说话。
“会议结束我立即赶来,助理已向我说明情况。”我看见恺一双眼带着紧张,没有很多,但都是真的。
“你见过张恒没?”沙哑声音脱口而出,干涸得连最后一个字都要破音。
“还没,一会儿过去。”
他是认为我的情况比张恒还严重吗?
两人沉默很久,我似有什么将要爆发,恺一像在考虑应否道破。
可笑是,我根本知道他必然说穿,暗地里等待渴求。
终于恺一既无奈又责备地说:“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根本不在乎你表哥的死。”
大概就只有萧恺一看穿这个事实又敢不忌讳地说穿,如果还有谁,我想就只有张恒,他们两人可是有一半相同。
“是的,我不在乎别人的死,但为何我不能害怕?”我卷缩起来,抱着自己双腿。
张恒跳下来的一幕强迫地在脑海不断回放,他一次又一次跳下来,那份一次又一次的毫不犹豫令我无从躲避。
我是自私的,我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包括自己。
如果张恒那一跳没有成功把我拉住,我死掉了,我理所当然不会害怕。
如果张恒那一跳成功把我拉住,但他死掉了,即使我活下来,我也不会害怕。
现在我活下来,他也活下来,所以我很害怕。
恺一说:“你没必要因为张恒救你一命而为他做什么,张恒不需要,你也不必觉得亏欠,这完全出于他个人选择。”
我摇头。
从小母亲病逝,天命不可违,我硬着接受。
老爸为了养我跟大哥而忙于赚取生计,对我疏离,这是生活,我硬着接受。
大哥跟大嫂结婚,诺言变成谎言,这却是出于他个人选择,我不想接受还得接受。
还有太多各种选择,我都一一接受。
当我接受了可以跟不可以选择的东西都只能得出同样结果,我变得无法接受张恒的选择,因为我早就丧失接受他这个选择的能力。
我既不懂相信,也不懂爱。
我说:“你认识宋琳吧,宋琳说过张恒给的她受不起,她能给张恒的也不是张恒想要。我跟张恒本是死路一条,但现在张恒还愿意放过我吗?”
恺一叹了。
“若非心已动,又何需害怕张恒不放过你,要不你就让自己死心,要不你就跟张恒死个痛痛快快,怎样也得死一方,选张恒还有一线生机。”
我还是摇头,低声说:“让自己死心该比跟张恒一起容易。”
恺一平常万事到头仍然不慌不忙从容面对,今天耐性却一下子磨光,他喝道:“当初你若是对徐宇风早早死心,还会搞得现在一天到晚愁肠百结?!你本来就是不知死心的种!”
…………我紧紧抓着被子,清晰感到布料纤维在指缝间撕裂。
密封的黑盒子被人强行破开,迫使我直视里面的千疮百孔。
胸膛似要炸开,我多想一拳狠狠挥到这男人脸上。
挥拳不成,我只急得出口伤人:“是谁说舍不得把我让给张恒,现在又恨不得将我推向他,自相矛盾!”然而话一出口,顿觉自己愚蠢幼稚。
恺一闻言从白色椅子跳起来,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我:“今天我差点失去一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现在跟我一起打拼的兄弟,我还差点失去一个表面是我包养,实情我把他当朋友看的人。”
恺一不管我的病人身份,粗暴地一手拧起我的衣领:“徐宇生!你以为世上只有你才有痛苦吗?两个人都差点在我生命中消失,我还想他们耗下去?还不巴望他们活得好?你以为有钱人都是无情无义?!”
恺一甩开我就走,门关上的巨大冲击震撼着每一个细胞。
我的视线没了恺一的身影,也看不见自己的身躯,外面的世界已被泪水隔绝,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到惭愧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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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务部的资料整理使同事们叫苦连天,元表哥是部门之首更是苦不堪言,每每见他总是愁眉不展。
一天,刚巧只有我们两人在茶水间,元表哥跟我搭话:“你进这部门的时间真不巧。”
我笑一笑,表示一切还好。
每次跟元表哥碰面,皆有种不自然的气氛漫延着,他总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看我,现在又再困窘地站着。
心里烦了这种局面,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元表哥一脸尴尬踌躇着,最终还是道出:“……有些事情想要你帮忙。”
我被领进他的办公室,他一脸战战兢兢,真不晓得这人如何爬上部门主管之位,一个窝囊废的模样。
门才关上,他立刻向我扑来:“宇生,这次你一定要救我!”
心跳慢了一拍,绝对惹了个麻烦事。
“你先冷静。”盘算着是否该夺门而出,置身事外。
元表哥紧抓着我不放:“我经已走投无路!”
“你欠下大笔债务?”
元表哥猛地摇头。
“到底是什么事情?”他抓着我不放,夺门而出不成,我只好问清楚了。
元表哥低泣起来:“我拿了公司三百万。”
心里恍然大悟,难怪张恒要调查财务部,另一方面痛恨自己的愚昧,以为张恒所做一切是为了整我,正中他的计。
“抱歉,我也没有三百万可惜你。”
“钱我自己会想办法,但做假的文件早晚会被发现。”元表哥向我跪下,“你认识总裁,求你帮我向他求情,我会尽快把钱还清……自动辞职,求他千万不要报警。”
元表哥惊慌失措哭起来:“一旦报警……我这辈子就完了……完了……”
看着眼前这个向我下跪的男人,从最初感到烦厌,到现在的毫无感觉。
我一直深感疑惑,为何人类能够做出必然是错的事,那些不用想都知道不能做的事情。他们是认为自己有能力不被抓包,还是像面前这男人以为有能力求情?
人类,真是自大的生物。
我把元表哥扶起来:“我实在无法帮忙。”
元表哥一脸茫然,泪流满面,我迅步走出他的房间,心里只想着别污染我的世界。
 

早上如常工作,心里却苦闷着,我是不打算插手,只是整件事就是让人不快。
时针指向一时,午饭时间已到,决定到咖啡店用餐,喝一杯咖啡调整心情。
手机不合作响起,来电显示元表哥的名字。
接还是不接?
不接。
手机再次响起,仍是元表哥的来电,我还是不接。
正打算把手机关掉,还没来得及切断电源,手机第三度响起,这次我倒是气上心头接了。
对方未及开口,我抢说道:“我可不是你的救命草。”
元表哥声音颇为冷静:“我正在天台,你现在过来,否则我跳下去。”
他娘的!哀求不成给我来威胁。
我迫于无奈跑到天台,他刚才的彷徨模样,搞不好真会跳下去。虽说他要死是他个人的事,但是我不救人就成了我的事。
下午时分,烈日当空,天台被晒得热腾腾,元表哥站在大厦边缘,跳下去只欠踏出一步。
我向他喊:“表哥,你先回来。”
“我回来你是否会帮我?”
我只好应他要求:“好的好的,我帮你说说看。”
元表哥向我吼来:“你现在叫总裁一个人上来!”
现在?他是不是疯了,闹到这样大,张恒还会放过他。
我劝说:“你先回来,我再帮你向总裁好好的说,你要他大人物过来,他可是气难下。”
元表哥迟疑着,神情异常,我看他近来被这事迫疯了,他命令道:“你给我过来!”
我心里一个冤,真是过去又死,不过去又不想看着他死。
我防备地走近元表哥,稳住双腿,向他伸出手,柔声哄道:“回来吧。”
“啊啊啊!”
元表哥竟向我先下一脚,然后一手将我扯过,扣住我的脖子,我无法动弹,生怕任何动作会让我俩从高楼堕下。
“你快叫总裁上来!”
“表哥,你冷静,我说过这做法对你不好……”
“你住口!我说什么你就给我做!”
我抑气,只得听命,掏出手机致电张恒,张恒很快接了电话。
“张恒,我现在在公司天台,恳请你立刻过来一趟。”
“发生什么事?”
元表哥在身后喊:“叫他独自上来!”
张恒闻声即问:“什么人在你背后说话?出事了?”
我叹:“以你的聪明,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张恒立刻挂了线。
 

张恒上来只用了五分钟,不知道算碰上好运还是恶运,他今天正在公司的办公室。
炎阳下被人紧紧扣住脖子,身后人异常激动,恐怕我离中暑不远。
张恒看见眼前局面镇定非常,问道:“阿元,你到底有何要求?”
说实话,我并不是太紧张,张恒的话更是惹得我想发笑。此人到来毫无半句闲言即斩钉截铁,深明我身后人必然对他有所求。
还是说张恒早看出元表哥恶行,他所下的调查令只是猫儿戏弄老鼠的技俩,而我却不幸牵扯其中。
元表哥见了张恒情绪更加激动,哭道:“我拿了公司的钱…………我会尽快还清的……立刻辞职……求求你……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张恒毫不犹豫点头:“没问题,你回来,我答应你。”
元表哥迷茫着,似在考虑张恒是否可信。
张恒再喊来:“我既然答应你要求,你已经没有待在那里的需要。”
元表哥仍然僵持不动,可以感受到他的身子颤抖着,我稍稍向后瞄他,一脸神智不清的模样,心里冒了一把冷汗。
下一刻,张恒缓缓向我们靠近。
元表哥怒吼:“你别过来!”
我狠狠瞪着张恒转动眼珠子,示意他不要过来。
他是疯了!他走过来可是会危及到他。
张恒停在我与元表哥约五个身位之隔,他安抚着:“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张恒才话音一落,扣住我脖子的手臂向后猛拉,两脚踏空的战栗感顿即窜遍全身。
身后人与我分离,离心力如万箭穿心紧紧揪住心脏!
“啊!!!”分不清是恐惧还是痛楚,本能反应被激发大叫起来!
然而视力依然清晰无比,没了太阳的耀眼,没了白云的悬浮,眼前只余下张恒的身影,他竟跳下来一手把我拉住,另一只手紧抓着楼墙边缘!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得我脑中一片空白,所有事情剎那发生,接下来意识到元表哥已掉下去。
我向张恒大喊:“你疯了!快放手!”
张恒一脸痛苦,许是伤到那里,向我喝来:“别吵!”
我不敢乱动,只好哀求:“求你……快放手……”
张恒痛苦的脸挣出一丝牵强笑容:“我坚持不了就会把你丢下去……别妄想我会跟你一起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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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结束已是零晨时分,张恒喝酒虽然不多,但脸颊微红,清醒少了几分。
他朝自己的车子走去,打开驾驶座车门。
我道:“我来开车吧。”
张恒没有拒绝,把车匙向我抛来,自动坐到司机旁的座位。
“你家在哪?”
“华平山顶区。”
张恒说罢闭眼,不知是否入睡。
很久未有在深宵开车,想来最后一次是跟大哥兜风,感觉还是很近,时间却标示着经已有够久了。
华平山顶区有名的除了豪宅,还有日出,曾经我跟大哥也一起欣赏过。
深夜时分,整座城市寂静非常,长躯直进,不消一刻已进入山顶区。
“张恒,前面的路怎样走?”前面两条岔道,不知哪方通往他家。
张恒连眼都没有睁开:“左边。”回答之快显示他未有入睡。
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微妙,再次踏上这条路,身旁的人并非大哥,而是张恒,只道这感觉并非唏嘘。
眼见前方几所住宅,我问:“你家是那一所?”
张恒终于睁眼,向我看来,缓缓道:“那一所都不是。”
我一怔。
此人又再耍我!想看我反应。
“这里日出很美。”他看了手表,“还有三个小时便出来。”
我把车停下,打开车门。
张恒拉住我:“不要走。”声线带着请求。
我知道我可以甩开他的手,却在这深宵时分、荒山野岭不由感到无法拒绝他的请求,从第一天遇见就被他吃得死死的。
吃得死死?
闪出这个词,连自己都被吓到,我竟然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吃得死死。
张恒说:“我们似乎从未有过基本简单的对话。”
“是你一直在挑衅我。”
张恒不置否认:“我不这样做,你大概只把我当傻子看,目中无人又要发作。”
“看日出的位置还要往前走,可以跟我换位子,让我把车开过去?”张恒向我发出邀请。
我犹豫,心里觉得前方不是日出,而是悬崖。
然而我还是跟他对换位子,不是不忌讳前方的悬崖,只是现在不是适合停下来的时候,我必然日后找出足以让我停下来的位置。
张恒把车子驶到欣赏日出的最佳位置,播放着外语慢歌,柔和音色使人心情放松。
宁静在车厢中流转,几首慢歌过去,忽然传来张恒轻声浅笑,我疑惑地望向他。
张恒见我看来,解释道:“刚才我在想要跟你聊什么,你的背景,在你面试的时候已经知道,你过去的感情生活,我又不太在乎。跟你聊兴趣,你大概跟我说什么都不感兴趣,工作的事情提起来你又生我的气,我才发现原来要跟你对上话,便已经不得不把你想了又想,这让我有点出乎意料。”
“然而又如我所料,最终还是会爱上你。”
……………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只道:“你这是跟我告白吗?”
张恒笑着摇头:“陈述感受而已,告白还是等你真正意会到爱上我吧,现在告白不就只落得被拒绝的下场。”
他那份从容不迫,使我忍不住质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又来这题?”张恒摸上自己的额角以示无奈,“是不是我不回答出什么你就无法相信?”
“你非听不可,我只好硬着给你数。”张恒豁出去数算:“一,你外表不俗;二,你反应新奇有趣;三,你为人不落俗套带有幽默:四,你目中无人,却因我的一举一动牵动情绪,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五,你对钱不是很感兴趣,我不担心你接近我有利益目的;六,当我想起你,心中会有一份莫名的笑意………”
“够了!”不知是气还是羞,脸上发烫,心跳不规。
张恒再补充一句:“但一至五并非重点,重点在于第六点。”
头很痛,这个人就是一次又一次撼动我的内心,每次碰上他都让我沉不住气,觉得自己很愚笨,既害怕又不安,最痛苦是我无法理解自己的感情,压抑得我难以喘息。
张恒见我无言以对,他说:“你难道没想过已经爱上我?”
爱?这也能称之为爱?里面一开始全是负面情绪。
“宇生,你何必一脸痛苦。”张恒叹息,“我爱你,也知道现在的你不及我爱你的多,可是我没有不满,因为你不会明白我因此有多大喜悦,得到的比你更多。”
张恒双手抚上我的脸颊,托起我的脸庞:“仇视我了吧,妒忌我了吗?那你只能赶快追赶我对你的爱。”
张恒说毕吻下来,这个吻和之前完全不同,慢慢地深入,像试探又像在安抚。
日出曙光渐露,我归咎于一切是因为天色太美,我太困太累,才会忘了反抗,跟张恒深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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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收到张恒短讯,要我跟他出席别家公司老板举行的私人晚宴,我实在看不出出席必要,回复他的短讯:这事与我无关。
短讯才发出不久,他便直接来电,开口就说:“这可算是公事。”
“这些活动该由你的助理陪你出席。”
“给你三倍加班费。”
“抱歉,我对钱不感兴趣。”
张恒无法理解我的拒绝:“你难道不需要一个跟我接触的借口?现在既有公事又有加班费,还不够合理吗,为什么要拒绝?”
这人是什么思维模式,竟说得他在贴心为我安排。
我不耐烦:“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没有误会,倒是你还没搞清楚,你进来我公司不会是为了在财务部当个小职员吧。”
我咬牙切齿,却又无从反驳,既然他挑明,我就跟他打直球好了。
“好!时间地点?”
“晚上七时,公司门口等。”
 

财务部因为张恒要求一个月内整理旧档而进入全面加班状态,我因陪张恒出席宴会而无须留下,同事们对我投来的眼光既有羡慕也有不满,元表哥则是一份莫名的担忧。
张恒准时出现在公司门口,他亲自开车到会场。我没有刻意打扮,倒是张恒所穿戴的都是花过心思配搭,修身的银灰西装配上淡粉幼细领带,体面得来带有时尚感。张恒的身材虽然没有恺一般高大壮实,却赋予他一份灵活与知性的质感。
两人在车上许久都没说上一句话,然而张恒一来就是句让人冒火的话:“财务部现在应该有够你忙了吧。”
“还好。”
我心中默念:要懂得收放自如、要懂得收放自如、要懂得收放自如………
“你认为我在刻意整你?”偏偏他是存心要看我发怒。
我忍着怒气,却不打算掩饰想法:“是的。”
“可惜让你失望,我从来没打算加重工作量来整你。”
“哦。”他的说法在我看来只是此地无银,我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
张恒不介意我的冷淡反应,他说:“若有什么地方我是真的整你,”他顿了顿,“就只有让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整你。”声线明显藏不住笑意。
…………我倒抽一口气!
妈的!他的话彻底将我内心的咆哮沸腾到顶点,我咬着唇来堵住要冲口而出的咒骂。
我沉不住气:“张恒,你到底想怎样?!”
晚上七点多,赶着回家的人充斥街上,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张恒单手持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突然向我脑后袭来,我以为他要袭击我,却一发力将我拉到他身旁,转身便吻下来。他的吻并没有深入,只是吸吮了我的唇瓣,整个动作顺畅、快速、准确得彷佛已排练过无数次。
“我想吻你。”
他的手仍然靠在我脑后,使我不得不与他直视,我甚至不清楚他说了什么,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随着逐渐接近目的地而缓和,私人晚宴理所当然在私人别墅举行,别墅并非富丽堂皇或极尽奢华,而是走个性路线,房子以玻璃及木材打造半开放式的格局,造型彷如几颗侧卧着的水滴堆栈起来,可见主人其个人品味。
张恒把车停泊好,与我一同进入别墅,室内没有太吵,是小型晚宴聚会。我跟着张恒在场内打转,他跟每位出席者皆言谈欢畅,看来都是老相识。
言谈间清脆的女子嗓音从室内楼梯高处传来:“张恒。”
转身一看,入眼是一片湖水绿,女子身穿简洁的单肩长裙,配上金色垂吊耳环,从梯间缓步下来,好一位清丽脱俗佳人。
张恒见了她特别高兴:“太久没见了,宋琳。”
要不是张恒拿着饮料,看来两人要深情拥抱。
那位叫宋琳的女子向我打量,调笑说:“带人来向我示威吗?传闻还说你仍对我念念不忘,三年来都没人呢。”
张恒回笑说:“别忘了当年是我甩你。”
宋琳也不管礼仪,一小拳搥在张恒身上,两人双视而笑。
我自是一目了然,二人是旧情人关系。
原来这位宋小姐正是晚宴主人,两人单独到一旁聊天聚旧,称得上一幕才子佳人的美景。


难得张恒不用我陪,我到室外散步,远离人群。
从室外透过落地玻璃看去,眼前景象彷如公仔箱内的泥娃娃在活动,不同只是这一箱比较贵。
我抓抓头,到底自己为了什么而在这里,还有必要试探张恒的来意吗?恺一说的话不无道理,张恒也许没有特别来意,除了………
“是否我招待不周,所以你才走出来?”宋琳一人朝我走来,她那双金色耳环在黑暗中摇曳发亮。
佳人笑意盈盈,好意靠近,我自当客气相对:“只是不惯于出席宴会,才出来走走,请别介意。”
“张恒的人我就是特别怕待不好。”
不知张恒是什么人,能将淑女抛弃后,人家还对他抱有厚重好意。
“刚才人多不好说,宋小姐可别误会,张先生只是我的上司而已。”
宋琳对此并不惊讶,还大方分享当年情:“张恒就是不爱轻易到手之人,当年他用心良苦追我,花的时间可不少呢。”往事回想,掩不住曾经的一丝甜。
内心对张恒的疑问不断增加,苦苦追来的可人儿,为何又要亲手甩掉。
“张恒无疑是好男人,可惜太过好,他给的我受不起,我给的不是他想要。”宋琳叹谓:“他要的太过纯粹。”
宋琳给我一个善意忠告:“你要不趁一切还没发生离开,要不非生则亡。”
彷佛感到内心不明处枯萎落下,明明什么都没开始,却莫名地觉得一切已经太迟。
我问:“你最终是生还是亡?”
“曾经是亡,现在是生。”眼前佳人深吸一口气,眉宇间的沉重,似是刻划着不能磨灭的过去。
她的声音夹杂着过去烙下的苦涩:“但从亡到生的过程是痛心切骨,只是……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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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才刚过去一年,即使十九岁也不过是当了成人不久,心里却有着一种觉悟,二十岁那天便是生命结束。
久而久之,有种感觉,我是十八岁那天出生,只活在十九岁,然后死于二十岁。
我很晚睡,正确来说,我只在晚间活动,天亮前才爬到床上睡觉。
零晨四时四十四分,我总是很巧地不自觉抬头看墙上的钟。
每当看见又是四时四十四分,我会想这是否我生命结束的一刻。
 

我靠在大哥的肩上淡淡道:“明年我的生日,四时四十四分,我便会死去。”
他皱眉看我一眼:“下午的还是零晨的?”
对他的问题感到奇怪,可是我仍然老实回答:“零晨的。”
他发起一阵笑声:“我知道你是怎么死了。”
“怎么死?”
他把我紧抱一下:“明年你生日,我当然要在床上跟你好好庆祝,预计不到天亮也不停,在这情况下,你还可以死,就只有虚脱而死了。”
以他对我的认识,该料到我会如何回应这种答案,既然他照说不误,我也不负厚望以行动响应──暴踢并附送清晰的牙齿印。
他却还不怕死的说:“死在我手上不幸福吗?而且你死的时候,我们的身体可是连着,你该感到非常浪~漫~”
“浪漫个鬼!”我给他一拳,却被他抓住将我压在身下,刚才的嘻皮笑脸一下子换成认真模样。
“如果你得死,一定要由我亲手杀死你,你死的过程要完完全全只属于我徐宇风一人。”
他轻轻吻在我的额上:“小傻瓜,知道没?”
一丝甜得发腻的酸意缠在心头,连说话的嘴角都要上扬:“嗯,只死在你手上,绝不在你杀死我前断气。”
我知道那一刻将会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张开双眼,漆黑一片,手往脸颊抚上,顿即沾上水气,那是流泪的证明。
我已不再为谁流泪,奈何谁却留给我眼泪。
那是一场梦,将过去回放的梦。
亮了灯,往墙上的钟看去,零晨四时四十四分。
我失笑,早已过了二十岁,真不知这时间还要向我传达什么。
 

精神不足地回到公司,梦醒后无法入睡,睁着眼到天亮。
椅子还没坐暖,旁边的同事已告知内部会议十分钟后开始,财务部主管今天公干回来。
踏进会议室,气氛尚算轻松,主管仍未到,从同事的反应推测主管该不是太严苛的人。
时间过去约十五分钟,一名男子步入会议室,身材瘦瘦的,相貌不起眼,人畜无害的气息,可是我吓到了,这不就是被三姑妈拿来练功的小儿子!
一室二十多人,人不算少,但也不足以多得把自己埋入人群中。当他看见我的时候,说话不自觉停顿半分,显然也认出了我。
会议上还提及张恒向财务部提出一个月内重整旧档的要求,这将涉及大量烦琐工作。旁边同事嘀咕张恒平常可是对财务部不深入管理,现在忽来插手不知是什么来龙去脉,我听罢只觉这些活是冲我而来。
会议一个多小时结束,我被召到财务部主管的房间,来了个兄弟相认的戏码。
“今早刚回来就被人事部告知加入了新同事,想不到就是你。”
“我也没想到元表哥就是财务部主管,不过在这里还是称呼你蔡先生比较好。”
“也好吧。”他话锋一转,“前阵子怎么没去你爸的寿宴?”
还好说,就是因为你当了这公司的部门主管,你妈拿来炫耀,我爸才会面子受创对我发难。
当然以上全面消音,我谦恭回道:“凑巧那天有事在忙。”
他点点头,似乎还有什么要说,却欲言又止,两人的对视带来尴尬。
耐不住这僵局,我说:“我先回去工作。”
元表哥见我要离开,即说出刚才欲言又止的话:“你跟总裁很稔熟吗?人事部说你是张先生亲自介绍进来。”
“稍为认识而已。”说来我跟张恒该连朋友也谈不上吧。
他又点点头,一副万事在心头的样子,许是担心我背后有人撑腰,日后不好办事。
无所谓,他的想法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礼貌地离开他的房间,回到位子工作。
 

下班后,没有离开公司,而是上了四十八楼,公司的顶层。
并不是来见张恒,而是恺一。顶层十分安静,没有他人,只有恺一和我。
恺一仍然埋首于工作,我在小酒吧内自便。
他大概听到我翻动小酒吧的东西,向我喊来:“冰箱有牛奶。”
我微微笑了,这人还挺有我心,我猜这是第一次有牛奶进驻这冰箱。
我倒出两杯,走到他桌前,放下一杯,另一杯自己喝掉。
“你不是要我喝吧。”他笑,“我说过喝这个会醉。”
“屁话。”我拿起放在桌上的牛奶,喝下一口,其实早知这人宁喝千杯酒,也不愿沾一滴奶。
“既然你不喝,就是说你专门为我准备了。”
“那是张恒买来的,我只是借花敬佛。”
竟是张恒,突然觉得这些牛奶喝起来夹杂着一种复杂的味道。
恺一把手提电脑关掉,抓起我的手问道:“工作还好吗?”
我抽动一下嘴脸,以示无奈:“忙得很,张恒突然要求审查财务部的旧帐。”
“他在搞什么?”这位董事长似乎毫不知情。
“他不会在耍我吧。”
“不知道,我从来没过问他关于你的事,工作上我们也是独立运作,必要时才互相通知商量。”
“为什么张恒的职位在你之下?”我一直好奇这事。
“因为我喜欢,他无所谓,所以就这样了。”真是有够简单的原因。
恺一打了一通电话点餐,然后跟我说:“今晚在这里吃,我不想外出。”
我站在窗边往外看,星期四的晚上,虽然从高处看不见路人的表情,但整个城市弥漫着疲惫的气息。
恺一为自己挑了一支酒自饮,他从来不迫我陪喝酒,然而不知哪来的兴致,我也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
“这样难得?”恺一向我干杯。
“突然觉得你很寂寞的样子。”
恺一失笑,如朋友般亲切:“通常这样说的人是因为自己很寂寞。”
他这样一说,才让我有所意会,心中不是味儿,将杯中酒一扫而光。
食物很快送到,看来是出自公司不远处的酒店,恺一该点过这种服务不少次,侍应生熟练地摆放好食物餐具后离开。
“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张恒以外的人在这里用餐,虽然大家没有说明,但是我跟张恒从来不带与工作无关的人上来,但既然上次你来过,就无所谓了。”
我有点得意:“你们从来不带工作无关的人上来,偏偏现在你们带的都是同一个人。”
恺一跟张恒给我的感觉是一半十分相似,然而另一半却是极端相反着。忽然想,要是他们是情侣的话应该蛮相配,不由笑了出来。
恺一不解的问:“笑什么?”
“没,就是想笑。”我并不打算解释。
恺一放下餐具,喝点酒,又再吃下两口,动作安静,举止优雅,不难想象这男人在外面多吃香。
突然他跳出一句:“我喜欢你总是笑得毫无道理,比女人毫无道理的哭闹好多了。”
我揶揄他:“女人会哭闹,还不是因为萧大少到处留情。”
“你大嫂好像不是会哭闹的女人。”
偏偏什么都不提,却来这大杀风景的话题,真想给他一记白眼。
可是我也晓得自己的角色,萧大少要聊,我就是陪到底了。
“应该不会闹吧,可是她爱我大哥爱得要死,你还是别招这麻烦比较好。”
“徐宇风配吗?”恺一显然不屑我大哥这小角色。
我快道:“当然不配。”
这问题我在大哥大嫂结婚那天就想过了,所以很容易下结论:“但人类早就惯于活在一个错配的世界,所以他们从现实来说可是十分相配。”
“呵,我倒要把真相解放出来。”
心中一沉,这句话可是带有危险的预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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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没有特别的凉,也没有特别的黑,如同以往的夜,并宛若未来无数个晚上,不为谁而动容。
走在路上,不管怎样抄小路而行,最终总得走回大道之上,才能向真正想到的地方前进。只是这条大道,这次我选对了么?
踏上大道,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却只是我的浮光掠影。身后停着的车子传来鸣笛声,回头一看,张恒正向我挥手,然后把车子驶到我身旁。
彷如刚才一切不曾发生,我平常道:“在这里碰见真巧。”
“一半一半”他打趣说,“我是碰巧在公司门口看见你不情不愿被一个男人带走才跟过来。”
“也是个巧吧,这公园附近小路众多,你车停在这里也得碰巧我从这边出来。”
张恒对我的回应感到滑稽:“你难道不知道,这公园的小路,不管你选那一条,最终都只可以回到这条路吗。”
内心一震,骇然。
转念间涌上心头是让人无法压抑的狂笑,我在大马路旁笑得失态,整个人半靠到张恒的车子上。
原来只是我自以为有选择的权利,恺一说得对,我徐宇生还要以为自己是谁到什么地步。
张恒对我的失态感到愕然,但仍然冷静,他没说什么,下车把我拉到司机旁的坐位上,然后开车。
车子驾驶的速度比法律限制高出一点,却又不到发飊的程度,最后停在一个人来人往的购物区。
经过一段路上奔驰,心情稍为平复,我对身旁的张恒说:“想不到你还算是个细心周全的人。”
车子开得超出法律限制,好让我藉速度感宣泄,却又只高出一点,为了安全,也不容易招惹交警注目。
张恒嘴角微微上扬,没有笑起来,是一种满意在心头,似是高兴着自己的用心不言而解。
突然,我没由来一问:“张恒,你爱我吗?”
同一问题,半小时前问过,那个人并没有给予回答。
我不是如女人般婆妈,每天要把情爱宣之于口,要肯定某某爱着自己。
我的问题,但求确认,世上谁不爱我。
张恒没有犹豫答道:“我想我可能会爱上你。”
什么答案?!
张恒从我脸上读到疑惑与不悦,解释道:“爱情总需要时间酝酿,而预计我们将来的接触,过些日子,我可能会爱上你。”
我不屑道:“真没人性的说法。”
“那里?”
“假如你的预计没有发生,或者另一人乎合了你的预计,你所谓的爱还算是爱吗?”
“也许你对预计这个词语反感,我可以换个说法。”他认真地凝视着我:“我只是对某个人产生了好感,而现在还不足以称之为爱,但我相信再继续相处下去,再多存一些好感就能达到这地步。而且另一个人是不可能乎合我对你的预计,因为一个人对另一人所设下的预计,从来就只能专属于那一个人。”
…………内心泛起了麻痹感,连高兴还是悲伤都无从定断。
我很傻的问:“你喜欢我什么?”
“我没有特别喜欢你什么,我又为何非得要喜欢你什么。”张恒叹了,“为何世上的人都爱这问题。”
张恒每字每句都让我难以解读,如同地球新开发的知识。
张恒反问:“你又喜欢你以前爱过的人什么?”
一头针刺下来的锥心之痛,我也好想知道我爱大哥什么,让我如此难以割舍。
张恒把车窗调下来,街上喧哗入侵车内,却缓和了二人的局促感。
张恒彷佛早知此题无人可解,自答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难道不就是有一天相处下来感到这个人很可爱,然后想要一起。非得他有什么个人之处?非得他对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或浪漫之事?是帮他挡下致命一刀还是得来个烽火戏诸侯?不要被爱情小说洗脑了吧。或者说爱情不过是一个舍弃过程,就如你开初毫无道理为某人倒满一杯水,将来要是遇了种种障碍都没有把这杯水倒尽,就会走完这辈子。当然,将来也可以不为什么再把水添加,总之没有倒尽就万事大吉。”
他一口气说完长长一段,熟稔畅顺程度显示着他对自己这价值观深信不疑。
我无言以对,内心产生了一份莫名的恐惧,突然觉得,眼前这男人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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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一对我在科研上班没什么意见,我在离开前要求他为我隐瞒身份,恺一笑我傻,因为以他的立场更不会告诉张恒,万一张恒真要他交人,他可舍不得,也不想因为区区一个我与张恒起任何冲突。
我步出恺一的办公室,看见张恒在小酒吧喝酒,他见了我并没有走过来。
“他没对你怎样吧?”
我摇摇头,突然不知怎样面对这男人。在先前的十五分钟,我还全心打算要和这人较劲,但听了恺一的话,我也开始怀疑是自己想太多。
无可否认,我这人真有被害妄想症,也无可否认,恺一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徐宇生是什么人?
其实大嫂公司被收购算起来与我无关,恺一跟我早就认识,张恒也轮不到这时候才出现。
可是我仍然不放心,就怕恺一只是玩心所致,他又说对大嫂有兴趣,不知他和张恒在想什么。
  

数天后,我按时到科研上班,头一天工作没什么特别,翻翻旧文件,了解部门运作,直到下班也没有见到张恒或恺一,倒是碰上另一人。
“宇生,怎么会在这里?”女子皱眉,出乎意料下带点不悦。
“我在这里上班。”没有什么想要说明。
她语带质疑:“我可是从没听说过。”
“我的事情用不着对大嫂报告吧。”
说到底,就算她是个好女人,也不代表我就得对她抱有好感。今天在这里跟她遇上,大哥稍后必然知道我在这里上班的事。
果然,一星期后接到大哥短讯相约见面,他说要我给他一个交代。
莫名奇妙,我一个成年人做什么工作还得向谁交代吗?说得我好像从事不正当的职业。
没有回复短讯,不打算应约,却在下班时候看到大哥的车停在公司门口。
彼此目光对上,我没有停下脚步,往另外的方向走去,他上前抓住我的手,语气不怒却不软:“上车。”
我不想在公司门口跟他闹,上了车,他把车开到附近的小公园,两人在车厢中沉默,而先打破沉默的人是我。
“我做什么工作已没有向你交代的必要。”
假若是从前,我会跟他说自己任何事,但〝现在〞是绝对不可能成为〝从前〞。
“你做什么工作我并不想干预太多,”他顿了顿,“可是前几天采薇碰到你在科研上班,觉得事情奇怪,调查后知道你跟科研的董事长关系不浅。”
我恍然,才知道所谓的交代是指什么。
我故意把误会挖得更深,倒想知道他要把我看成什么人。
“我和恺一的关系确实好得非笔墨可形容,你工作不管了,想来管我的人际关系了?”我刻意说出恺一的名字,以显我俩关系密切。
大哥一如既往的温柔样子褪去,板着一张脸:“宇生,我不希望是你在背后导致我们的公司被收购。”
呵呵,终于说到戏肉了。
我语带讽刺:“你的希望是我的责任吗?”一鼓怒气而上,利目与他直视,“那我的希望谁来担当?!”
大哥对我的质问置之不理,冷着问:“是因为你恨我,所以你要报复我?”
我刻意不否认,也不承认:“我的答案应该不存在意义,从你认为我该给你一个交代的时候,不就心中有了答案。”我打开车门离开。
大哥跟着下车叫道:“你要我该如何看待你?”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细嚼他的话语。
昔日我俩一起的画面走马看花地浮现,从小母亲早死,爸工作忙,照顾我的责任落到大哥身上,他占据了我整个世界。直到对他倾慕之心起,两人缠绵,又到他结婚,大嫂在婚礼上跟我说的话──〝我还没有胆量能说他爱我胜于爱你。〞
我冷静地回头问:“你爱我吗?”
大哥没有给予正面回答:“现在说这个还有意思吗。”
我失笑,其实大嫂或许比我更傻,眼前这男人从来都没有爱过别人,又何以比较他对我俩的情。
你看,他的响应总是这样,从来不愿得失自己的身份,任何时候都为了捍卫自己的界线而行动或回避。男人的角色也好、大哥的角色也好、丈夫的角色也好,永远都选择最能合乎社会标准又能获得最多自我利益的方向。
因此从来没有真正承担过别人的感情,我却把自己的感情押在一个这样的人身上。
我知道的,因为他太温柔,他会以为他人着想的口吻说话,会让寂寞的人忘了他的无情,忘了他的温柔好意不过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厚待。
我知道的,我是知道自己知道了还陷下去,如同理解肥皂剧的无聊,仍然选择看下去的无聊。
该死的自己!
我跟大哥在没有完结的对话中分别,我沿着公园附近的小路走,选的路都是刻意避免连上大路。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可以说很多话,让大哥相信不是我做的,可我偏偏忍不住要引导他认为是我做的。
我要他误会我,我要让自己深尝他是多么的不信任我,我要他憎恨我、在我身上烙下更深的缺口!
为求心死……
然而我却越发迷惘,既然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爱他什么,因此又何以说心死?
喉咙犹如卡着一块带刺骨头,吐不出来的痛疼难受,欲说无言,欲哭也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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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这个男人放开我的手,我肆无忌惮朝董事长那张舒适的大班椅坐上。
他双手撑在书桌上,居高临下看着我问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舒舒服服躺在大班椅上,的确刚才是受惊了,因为情况与我预想有所出入。我原以为上来这里第一时间便会看见眼前这男人,然后倒想看他和张恒上演一场怎样的好戏,想不到他刚巧出外公干。
我冲恺一眨眨眼:“我们今晚有约,我急不及待想见你就来了。”
我摆出一副猪都知道我在作假的模样:“没想到你今天还出外公干,害我上来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你,还差点落入别人虎口。”我声线故作委屈,“人家心里正吓得小鹿乱撞呢。”
他俯身向前,一把扯着我的领带,我整个人被拉倒在办公桌上。
水晶烟灰缸应声落地,碎成无数小水晶。
他动作粗暴,语气却温柔至极:“别装女人的模样,只是糟蹋自己的风情。”
我无声的哼了,目光向上扫过他的脸。
他用力收紧领带,使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然后低头在我唇上舔了一圈,却没有吻下来。
他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不正是为了你的约提早回来吗。”
我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坐回椅上:“为什么收购我大嫂公司也不知会一声?”我说得很淡,以显我的不在乎。
“因为……”他故意拉长尾音,“想给你一个惊喜。”
屁话。
这人做事从来只顾自己利益,说是为了讨好我,未免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我回他:“不可能。”
他耸肩,老实回答:“你大嫂是个不错的女人,坚毅不屈,让我产生了小兴趣。”
“所以你就叫张恒来接触我。”
恺一皱眉:“宇生,你的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吗,你原本就是我的人,我用得着叫他去接触你?”
“那他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他笑嘻嘻:“在我看来,他找你的意思,是因为他真的对你有意思。”
我迷惑了。
“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存在?”
恺一忍不住去拍打我的脸:“宇生,你醒一下。又不是我指使他找你,我怎么知道他如何得知你的存在。张恒从来对我的私生活不闻不问,至于收购你大嫂公司一事,到目前为止他未曾真正插手,我不见得他有什么特别原因冲着你而来。”
难道真的是我自己想多了?
恺一将我从椅上拉起来,自己坐下去,把我拉到他怀里。
他在我颈窝乱蹭,说话时吐出的气息让我搔痒:“这世上谁都一样,爱你的人很少,然而憎你的人跟爱你的人一样少,不过对你漠不关心的人却有千千万万的多。”
他在我脖子轻轻啃咬,我的呼吸随着啃咬的节奏渐重。
“不要总妄想以为自己对别人很重要,以为自己很特别,以为别人会花力气去害你憎你,其实他们连看你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恺一忽然在我脖子狠下一口:“徐宇生,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没说话,应该说我没有可以反驳的话。
我抚着被他咬过的地方:“如你所说,你的仇家应该很少,可是我不见得这样。”
他的指尖在我额上轻弹,以傲视天下的口吻道:“这国家百分之八十五的财富被五分一人口操控着,而我是这五分一中首个百分之五。我不单知道自己是谁,国民都知道我是谁,我能仇家不多吗。”
他语带嘲弄:“所以在你还没拥有我这种知名度的时候,就别一天到晚以为别人要害你,他们没这个闲功夫。”
恺一细心为我整理好衬衣及领带,问道:“给的钱够用吗?”
我点头,其实以我与恺一这种以性作交易的关系,他算是个不错的情人。
他说:“你出去吧。”
我不惑,他见了我什么都没做就放我出去?
恺一无奈叹气:“不是我什么都不想做,而是张恒刚才的眼神已下了充分的警告。即使我相信自己能斗过某些人,可是他们并不好惹,尤其是张恒这个人。”
他如绅士般亲吻我的手:“所以何必急于现在,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若有所思,张恒刚才并不多作阻止,就是因为肯定对恺一作出的警告能保我周全?
他的出现真的只是纯粹一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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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结束,张恒与面试员要我在门外等候。
二十分钟后,两人从会面室出来,面试员向我伸手:“恭喜,你正式被取录了。”
我微笑与他握手,心里没有丝毫兴奋,一切是意料之内。
面试员先行离开,只余下张恒与我对着看,他看了手表后道:“离午饭时间还有空,我带你在公司里打个转。”
我和张恒并肩走在公司,沿途不少人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对于别人的恭敬,他理所当然地接受,然后点头,我看在眼里却有种他被群臣膜拜的模样。
有些人偶尔会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们似乎在想,站在张恒身边是何许人。对于这些目光,我不以为意,也不觉得自己比张恒矮了半截,毕竟我不是来当个唯命是从的好员工。


进入电梯,张恒按了四十八楼,科研国际集团的最高层。
电梯内的人数随着电梯上升而减少,最后只剩下我和张恒。
张恒说:“公司顶层只有二人可自由出入,其它人等需获批准方可进入。”
“其中一人必然是你。”
他点头:“另外是董事长。”
“我的职位不过是一个财务部小职员,应该没有上来这里的必要。”
心里暗笑,他带我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不会在光天化日上演强暴戏码吧。
“公事之上应该没有,”他向我走近了一点,“但也许会有私事的时候。”
“叮。”电梯门打开。
我走在张恒前面,先步出电梯。
强光如穿体射来,我蹙眉,左右看去,顶层空间极大,全以落地玻璃打造,只余一个缺口通往另一端。
我尝试向通道前方探望,却没看出什么,黑不见底。
我问:“这样大的空间,却什么都不放?”
“董事长偶尔会在这里做些聚会。”
张恒不知从那里弄来摇控器,往上按,所有窗帘自动落下,室内灯光打开。
他带我向那唯一通道走去,通道约三十步走完,尽头有着三扇大门。
张恒往其中一道门上的小孔看去,那小孔该是用作测试瞳孔以识别来人,然后开锁。
门‘咔’的一声打开,灯光一亮,我诧异。
窗帘早已落下,灯光幽暗,眼前绝对是一间五星级总统套房。
房间以欧陆风格装潢,设计是开扬式,一眼尽见房中摆设。
大床、沙发、书桌、小酒吧、音响、液晶电视、落地烛台、三角琴………极尽侈华。
谁想到在一幢商业大厦内,下层几百名员工正在劳劳役役,顶层却有着一间五星级总统套房。只觉这房间的主人恶趣味非常,被他踩在脚下的人越痛苦,他越想要享乐。
房间左右尽头各有一扇门,张恒指着左边的门说:“这是我的办公室,”又指着另一端,“这是董事长的。”
我问:“这里的东西你们共享?”
张恒笑道:“除了床,一切共享。”
他笑得别有用心似的,这一笑,危机感顿生。
他走到沙发坐下:“过来坐。”
我坐下来,感觉极不自在,有种羔羊待宰的感觉。
我随便找话缓和气氛:“现在没有其它人在这里吗?”
“董事长正外出公干,”他若有若无的笑意泛于嘴角,“你不用担心。”
担心?我有吗?
“宇生,你似乎很紧张。”他伸手碰我的脸,我大吓一跳,本能反应跳开。
“我只是看你怎么了。”他摊开双手,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先走,今天还不是我正式上班的日子。”
该死!我明明不担心,心跳却莫名快得要命。
我急步走向门口,想要赶快逃离,正要推门,大门却自动开了。
我惊愕的抬起头,同时对上错愕的双眼,可是这双眼急速回复平静,眼前人看了我一眼,再瞧向我身后的张恒:“你的人?”
张恒不作回答,只问:“你不是正外出公干吗?”
我在惊魂未定下,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家伙又推回房间去,他还顺道关上门。
“没趣的洽谈,重点定下来,余下的工作丢给助理。”男子在我身上打量,嘴上扬起揶揄的笑,“倒是你,竟趁我不在的时候带人回来。我是不介意,只是你一直不带人回来,让我有点出乎意料。”。
“他是新聘的员工。”张恒说得轻描淡写。
“哦~~~”他拖着我往他的办公室走去,“既然如此,身为董事长的我更有责任去研究这位员工的工作能力。”
“阿一,别闹。”张恒出手拦截。
那人笑开了:“张恒,从小到大,你可曾见过我不闹?”
他绕过张恒,就这样把我拖往他的办公室,张恒竟没再出手拦截。
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张恒,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上司。
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缓缓关上,在关门的瞬间,我仍然可见张恒紧紧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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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老爸的寿宴并不是因为不想看见大哥大嫂,更不是怕老爸唠叨,只是我实在抵受不住一群三姑六婆口沫横飞,四处揶揄。
女人活到老了是不是都会变成这副嘴脸?无事生事,唯恐天下不乱。但愿我的好大嫂会是一个例外,至少显得人间不用太悲哀,呵呵。
相约老爸喝早茶,他总是比我早到,老人家爱担心,怕没位子,怕好吃的卖完,所以往往比相约时间早到。
茶香有了足够的时间酝酿已散发开来,其实我明白这不过是他一种贴心,我知道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够好。
可是我没打算改变,我从来不知道在父子关系中如何上进,也许是因为我了解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父子。
老爸看见我二话不说已黑脸,十成是对我缺席寿宴还没下气。
“爸,喝茶。”我装作若无其事,为他倒茶。
老爸没喝,鼓足气开始发骂:“你这臭小子,我的寿宴也敢不来,现在是不放老子在眼内了!”他紧握的拳头放在桌上,青根显而易见。
“三姑妈带着小儿子来,四处说她儿子在一家大公司当高职,还皮笑肉不笑问我你人在哪,工作得怎样。”
原来是面子受创,难怪气难下。
费了吃奶的劲才想起三姑妈及她小儿子的模样,印象中三姑妈是个中年发福外加一张大油脸,儿子却瘦瘦黄黄,不知儿子是否晚上被妈拿来练功,才变得面无血色,想到这里不由笑出了声。
“啪!!”
两三滴茶水从茶杯溅出,原来是老爸发力大拍桌子。
他骂道:“干你娘,还敢笑。”
我亮起无辜双眼,拿起老爸紧握的拳头为他放松,再将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爸你摸摸,你不只干了,还生了。”
嘴角歪到一边,忍笑至内伤,逗老爸可是我人生一大乐事,可怜了老爸的肾上腺素又更上一层楼。

 

有一句没一句哄着老爸,自发地付了茶钱,老爸的脸色才顺下来,把他送回家后一个人在街上溜到傍晚才回家,还没坐定,陈东已兴奋扑来向我展示他的新手机。
他对手机又抱又亲,像爹刚生了孩儿。
他感动地说:“上次买手机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我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再看他犯痴表情,心血来潮想作怪,一脸惊讶道:“你拿的是什么东西?我不太懂你说的,我用的可是飞鸽传书。”
他先是一皱眉,然后明白又是我的恶作剧,便乘势陪我演下去:“哇!我落伍了,我该去放狼烟,多酷!”
深感安慰,这人总算懂得发挥一点娱乐性。
“敢问兄台用的是什么型号?在下用的是第五代苹果彩鸽,每程可飞十万八千公里。”我沾沾自喜,“这可是还没正式发售。”
陈东一心只想分享他买得新手机的喜悦,又说回他的手机去:“我的是三星,可是型号没记住。我在商场溜达几圈,瞧这个好看就买回来。”
我却继续自得其乐:“我是觉得这只彩鸽满好看才喜欢上。” “我先挑屏幕大的,看文字比较舒服。” “我先挑大翅膀的,应该飞得比较快。”
“…………”
陈东跳起来,居高临下的骂:“你少在这瞧不起人,我看那天谁来修理你这个心理不平衡的家伙,要是来个厉害一点,我看你还耐不着寂寞三两下被人收服,还敢虚张声势!”
我一愣,这小子是越来越进步了,现在还会跟我耍嘴皮。
 

次日,我打电话给张恒讨工作,算是顺道满足老爸巴望儿子长进的期望。
接电话还是同一女生,这次情况好多了,我有名字可报。
张恒许是没料到我的勤快,有点诧异。
他安排我明天到公司面试,需要带备履历表,学业成绩表,毕业证书等文件。
原以为他只是随便给我安排一个职位,好让他有空拿我来消磨时间,没想到还得面试。
从未正式找过工作的我,只好临急在网上找数据制作履历表,再翻箱倒柜寻找毕业证书。
面试当天,我穿上黑色西装,发亮皮鞋,梳理妥贴,文件齐全。
出门前在家里遇见陈东,他对我吹口哨:“不愧为我们当年校草,这样一个大帅哥走出去,不知外面又要做成多少生灵涂炭。”
我瞥了他一眼,没答理。
他却作状倒在沙发,装着痛苦地叫:“想不到…我就……是第一个……牺牲者。”
 

负责面试的人并不是张恒,而是人事部主管,张恒只是在旁听。
面试员翻阅了我的履历表及各种文件,然后要我以英语作自我介绍。
讨厌自我介绍,美其名是介绍自己,实则上是要包装自己迎合对方口味。
因此我只简短说出自己的年龄,曾就读的学校及大学主修科目。
面试员微显不悦,又要我以英语评论美国市场,我一口气评论了美国长期负债问题、弱美元、通胀、次按风暴,以一个内忧外患的国家作结论,面试员的脸色才好回几分。
张恒一直不动声色,看着我与面试员一问一答,半小时已问过时事、经济、金融、连演艺界的问题也不乏。
我怀疑自己去了报社面试,问题层面完全迎合一份报章的各个版头。
面试员最后给我一道题:“你认为自己该如何与上司合作?”
看了张恒一眼,他正低头翻阅我的成绩单,彷如未闻这道与他相关的题目。
我沉吟半响答道:“要懂得收放自如。”
面试员不惑。
我解释:“所谓收放自如,是收敛脾气,放开怀抱。”
心里念道:收敛脾气才能喜怒不形于色,让想整你的人摸不着你,放开怀抱才能把对方的挑衅当笑话看。
当然这样的话不能宣之于口。
张恒听了,终于在这场面试正眼看了我,向我投来一个饶有趣味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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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跟大哥的公司被收购,虽然这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布,可是从网络上找来的数据,可以得知他们的公司正是被科研国际集团收购。得知这件事后让我对那个张恒产生了兴趣,他不早不迟在这时候出现,不得不让我起疑。
因此两天后我决定见他,从他给我的名片上找出他的办公室电话,接通后传来一把女声,我说:“请找张恒先生。”
女生有礼问道:“请问是谁找张先生?”
报上自己的名字也不见得他就知道我是谁,我说:“说故事的人。”
“………”
显然女生认为我是白撞,我再加上一句:“是他要我来找他,你可以先问一下,若他不愿意接我电话也不见得你们有损失。”
“………请你等一下。”
十多秒后女生回话:“对不起,久等了,现在把您的电话接进去。”
电话接进去,我没有做声。
对方先说:“喂。”
“张先生。”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很高傲。”
高傲?可笑是我的所作所为该和高傲沾不上边。
“你的故事准备得如何?”
“从没想过。”他毫无悔意。
“这是什么意思呢?”摸不清这人,做戏不是该做全套吗,至少也该稍打草稿以作应对。
“我这么说不过是看你对我有没有兴趣,高傲的人跟本不屑自己找上门去听别人说故事。若你来找我,不多不少证明你对我有兴趣。”他轻笑,“更重要是我根不清楚你写什么,我当时只是看了两三行,你不会以为有人站在你背后把故事看完吧。”
他的轻笑声使我牙痒,这人挺自大,我说:“你对我的试探不也证明着你对我的兴趣。”我不知道现在的男人会动不动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兴趣。
他答得爽快:“那是当然的,酒吧不就是这种地方。”
“请问张先生对我是那一种兴趣?”我还没自大得以为可以迷倒所有男人,还是先问明来者何意,说不好是别有用心。
“兴趣是产生了,可是还没有特定方向,这要待我们相处后才有定论。”他打蛇随棍上,“今晚喝一杯,如何?”
“好。”我毫不犹豫。
既然要查明来者何意,自不会在还没弄清情况下退缩。
 

还是上次碰面的酒吧。
星期二,晚上九时,人不多,进门数步已见他的背影,明明才见面一次,可是他的背影却说不出的熟悉。
我坐到他身旁,还没向他打招呼,先向酒保点了一杯马丁尼。
“还以为你不喝酒。”
“那要看心情。”曾几何时,我把酒当成水喝,因为没钱买酒才收敛,却物极必反喜欢上牛奶,到后来有钱了也不再多喝。
“上次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好几次看你一人在这里喝闷奶。”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闷奶〞──别有新意的用词。
“张先生言词真风趣。”
他拿起酒杯示意与我干杯:“叫我张恒就好。”
张恒,好美的名字。
他的眼睛好亮,无意间对上会让人错以为眼里藏着一份永恒,可是那只是一剎以为,因为我明白永恒那里都不在。
他说:“我还没知道你的名字。”
“宇生。”
他的手指在酒吧台上肆意轻弹,有节奏的声响因手指与桌面的触碰而产生。
他的手指很长,很有力,也许是一位钢琴能手。
“你的职业是作家?”
“我没有职业。”我耸肩。
“你怎么生活?”
“别人养。”我轻描淡写。
“靠别人养如此没安全感。”
他稍稍皱起眉头,甚是好看,似是真在为你担心安危,让人看着生出暖意。
我的目光就这样定住了,却一边说得不以为意:“不是说付出才有收获吗,我可是在付出安全感去换取现在的休闲生活。”
说实话我也没觉得现在不安全,再说工作了也不见得安全起来,你的同事也许每天迫逼你,你的上司也许日夜轰炸你,你也许还得害怕明天突然天降横祸而失去工作。
试问工作的安全点在那里?
然而他自顾想要把我救出这个所谓没安全感的困境,他说:“我公司财务部刚好有空缺,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引见。”
我收回目光,懒洋洋的说:“天下失业缺钱的人多的是,你的空缺还是留给别人比较合乎经济效益。”
“可惜我不是对每一位失业者都感兴趣。”
我斜眼:“敢问你对我的兴趣从何而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却环视酒吧四周,声音细致清晰地送到我耳边:“就从你毫不撘调在这里出现,架起自己的小王国,以为自己看尽这里一切,又目中无人。”
心里一紧,不悦,这人未免对我涉足过多。
他自以为很了解我,狂妄自大的人。
张恒说:“我在这酒吧收藏了一瓶1980年的红酒,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品尝?”
我回道:“我家也刚好收藏了一罐1980年的王老吉,正等着我回去独自品尝,你的红酒还是留着。”我把手中的马丁尼一喝而尽,“不过你的工作我很感兴趣,过几天我再联络你告知报到时间。”
我想天底下没多少个像我这样找工作的人,还无礼地对待未来上司,不过他本就冲着我这种个性而来,所以他也显得无所谓,对我微笑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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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给我回话的机会便挂了线。
心如蚁咬,情感欲相见,理智却阻止。
手僵持着话筒,啫啫的声响巨大刺耳,我到底在怕什么?
“宇生。”
我猛地回头,原来是陈东叫我。
“干么拿着电话不放,谁打来?”他快步走过来坐到我身旁,靠得极近说,“我的修改液刚用完,明早还得考试。”他亮起露齿的大笑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当一次好人帮我买新的回来吧。”
 

总觉得是天意,或许我只是以天意来安慰我的理智,不管怎样,最后我还是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脸颊微红,显然是喝了酒,被酒气微醺的双眼变得更柔和。面容虽带憔悴,却依然保持清醒,似要无时无刻坚守道德论理而活着。
他对我微笑,眼神却不敢与我直视:“很高兴你还愿意见我。”
我不带任何表情:“何事找我?”
他低着摇头:“只想找个人说话。”
一定出了事,否则他不会来找我,只为聊天。
他斜靠着车子,西装上的钮扣已打开两颗,领带松开得歪歪斜斜,跟向来西装笔挺的他相比,说不出的诱人。
我多想撕开他的衣服,穿过他的皮肤,把心脏挖出来,要看里面装着什么。
我靠到车子上,与他肩并肩:“说吧。”
他抬头望天,彷佛为了阻止眼眶里的东西掉下来:“公司被收购了,一个月后便不再属于我们。”
我一怔,却又立刻回复平淡,细细咀嚼〝我们〞二字。
〝我们〞即是指他与他的合法妻子,我的大嫂,里面并没有我的立足之处。
我压下情绪,用上事不关己的语调问道:“大嫂怎会容许发生这种事情?”
那个精明的女人怎会容许自己辛苦建立的事业被毁了?她把父亲交给她的小公司发展成今天的上市企业,她和大哥更是在公司里认识,然后她选择嫁给当时不过是一个小职员的大哥,她又怎会把这个建立她人生的地方交给别人。
“采薇说没关系,不过是一时失手,总有一天会拿回来。”大哥内疚的说,“我本想去安慰她,她却反过来安慰我。”
我的好大嫂,什么时候都持着大将之风。还记得他们结婚当日,我独自坐在一角喝闷酒,她不知什么时候躲开众人站到我面前。
“我知道你打算搬走,这件事让宇风和你父亲都很担心。你其实没必要这样做,你和宇风的事我早已看出,我没有容不下你,我若选择嫁给宇风,宇风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宇风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我既能与你父亲同住也就可以与你同住。”
心里不爽,这女人以胜利者姿态向我示威。
她继续说:“如果你因为不想看见我而搬走,我尊重你的决定,然而我想告诉你,你并不是我的败者,我亦没有胜过你什么,我和宇风今天结婚,不过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我还没有胆量说他爱我胜于爱你。”
我一呆,原以为她看不起我,或者讨厌我,想不到她并无小人之心,顿时让我感到惭愧。
“既然你不认为大哥最爱你,你怎么又嫁给他,还允许他与我朝夕相对。”既然她把话说开了,我也不忌讳和大哥的关系。
她淡淡的笑:“他并不是对我无情,更重要是我对他真的有意,他现在不是最爱我,那么我更应该和他结婚,因为结婚后的他便会最爱我。”
我沉默,对于她的爱情战略只能折服,她知己知彼,完全理解大哥是一个怎样的人。的确,大哥若和她结婚便会规范自己,不再和我接近,免得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
“你我都明白他是什么人,他今天选择一个女人,更不会选择离婚,他不但无法抛弃世俗眼光,连偏离都不想。”她把手中的红酒轻摇,尝了一口后说,“你能让他这样的人曾经偏离已证明了你的不简单,你输的只是一个身份,而不是感情。”
我把一旁的红酒拿起来,喝了一大口:“我突然觉得你不太讨厌。”
她笑开了:“没必要讨厌你的敌人,如果可以你该去爱他,因为这样能减轻你的心理负担,对取胜比较有利。”
她向我干杯,转身便走,那抺身影高贵自信,心里变得好过些,因为我至少是输给一个这样的人。她说得对,我输的更多是一个身份──男人与弟弟。
然而心里同时对大哥更不忿,因为他背叛我的感情后得到的并不是一个普通丑陋的女人,而是一个如此出色并用心去爱他的女人,徐宇风何德何能有此福分?
 

从回忆返回现实,我说:“既然大嫂说能拿回来自有拿回来的时候,你现在该去作好准备,而不是来见我。”
他皱眉,表情甚是痛苦:“你还是恨我?”
我摇头:“痛苦之时何必再去自伤?对你来说我就如一道疮疤,你何必在这种失意之时去看望你的疮疤。”我为他打开车门,推他上车,“回家洗澡睡觉吧,大嫂还没判这事死刑就表示还有生机,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大哥终于笑了:“宇生,谢谢你。”
我看着车子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傻得向车子的方向伸手,想要把它抓住,直到它完全消失于我的视线范围。
既然认真去爱,去恨的力气早被榨干。
真正爱一个人根本无从说恨,一切只会化成很重的无力感,无力得连接触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是恨你,我只是对于得不到你有无尽的绝望与无奈,因为我是如此认真及用心,但最终我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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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优雅地缓缓流动,从三角琴轻摇至酒吧台,滑过倒吊的酒杯,轻抚每瓶香醇美酒,再偷偷溜到客人们的桌椅下,偷听他们窃窃私语。
酒吧内灯光昏暗,醉人的音乐让人放松心情。
来的人往往是情侣或知已,为了在这里喝些酒,然后静静地诉说心里话。
然而我的存在打破了这里的模式,没有他人的陪伴,没有喝着美酒,但我还是不间断地无声聊天。
是的,我正对着自己的手提电脑以文字说话,旁边还放着一杯热牛奶。
我喜欢在这种地方写故事,当周遭的人尽诉心中情,而我将别人的情绪吸收,把它溶入到自己的故事中,一个又一个悲伤或变态的故事。
今天写的情节是这样,女主角知道男朋友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打击大得要把自己的哥哥杀掉。女主角拿着刀,正要痛心疾首往哥哥的喉咙划去………
“停手!”某人突然在旁一喊。
心脏猛受一击,血如倒流冲往大脑,我是完完全全沉醉在故事之中,然而刚才喊停手的并不是故事中任何一个角色,只是某个不知好歹站在我身后的男子。
男子叹道:“这样杀了太可惜。”
我以带有敌意的目光从头到脚在他身上扫过,心里得了结论:有钱人,而且还有偷窥的兴趣。
就这样对峙上一阵子,我开口道:“是可惜了杀人的,还是被杀的?”并没打算考究对方已站着看了多久。
“都可惜,因为故事不该这样轻易结束。”
哦?看来是个对故事颇有个人想法的人,我对这种人倒是有些少兴趣。
拿过已微凉的牛奶喝下一口,问道:“那该如何写下去?”
对方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上。
“好的故事需要时间策划,两天后找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男子放下卡片便径自离开。
卡片做工精细,物料上盛,上面刻着文字──科研国际集团行政总裁张恒。
这公司的大名我听过,就是说这人正在一家国际大公司担任高职。
摇摇头,又与自己何干?没了写作的心情,收拾东西,在酒吧台上放下钱便走人。
离开时经过该名男子的桌,听到他的同行人问道:“才上个洗手间,怎么搞那样久? ”
张恒得意的笑:“不过是遇上点趣事。”
  

回到家,一阵家常小菜的香气扑鼻而来,厨房传来叫喊:“回来了?”
把手提电脑往沙发上一扔,倚着厨房的门说:“不用做太多菜,我不饿。”
厨房烟雾弥漫,热气与香气表示饭菜已准备就绪,拿了两套碗筷,布置饭桌,准备吃饭。
“不多,就只做了清蒸豆腐和炒排骨。”
陈东把饭菜端来,利落坐下,便大叹一声:“唉,今天考卷超难,有一半以上都不会做。”
我无所谓的看他,他成绩不好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见怪不怪。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陈东堵住我正要去夹排骨的筷子。
我无奈地放下碗筷,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对他说:“其实你考不好并不是你的错,有一句话不就说,愚者提出的问题,往往是智者无法回答。”
陈东一听,笑开了:“说得对!像我这种智者才不屑回答那些愚蠢问题。”连忙为我夹来一块排骨。
我重新拾起碗筷,专心于晚餐上。旁边的人兴高采烈细数今天遇到的事,只觉这人日子真好过,刚才还愁眉不展,现在却心情大好。
陈东──我的大学同窗,现在我已经毕业了,他还在读大三。这人热情非常,不知怎的在校内特爱找我说话,后来他说想搬出来住,可惜钱不够,我当时也刚搬出来独住,他便求我让他一个房间,付便宜租金,交换的是负责洗衫打扫做饭。我看他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也腻作家事,就答应了。
同住两年,感觉世间的瞬息万变好像从来与他无关,他就如当初相识那样单纯。
  

晚饭后,坐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爱情肥皂剧,其实我比这些肥皂剧更无聊,因为当我了解它的无聊后仍然选择看下去。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响起,视线没有离开女主角身上,随手抓起话筒:“喂。”
“宇生。”
磁性厚实的声音如利箭从左耳穿过,却不是直出右耳,而是往下刺上心脏。
我把视线撤出电视,却不知该往那里放,只好凝视地板,没说话。
话筒另一方的人柔声问道:“爸昨晚的寿宴怎么没来?”
想起老爸不自觉头皮发麻,问道:“爸有话对我说吗?”有点苦,原来是因为老爸,否则这人岂会主动接近。
“脏话要算吗?”
“不算。”
“那他什么也没说……”
我一愣,然后大笑,老爸还是一样好的火气。
笑声过后,忐忑又再袭来,既然不为老爸,心想这位谦谦君子的好大哥何事来找,他该是要避我还来不及。
两人拿着话筒不发话,无声的压抑迫得我想要骂,正要出口,大哥却比我快一步说:“宇生,我想你。”
………………
……
眼球一剎被捏住,全身僵住,无法预想的一句话。
最先寻回知觉的是嘴巴,无声苦笑,我的好大哥何事忽来吹皱一池春水?
他接着又一句:“宇生,何否见个面?”
见面?徐宇风竟还有面目来见我徐宇生。
咬着唇,想要说几句讽刺话,话到唇边却又吐不出。
徐宇生,你真是他妈的娘得很,不够狠心。
他的声音干干净净传来:“我正在你家楼下,宇生,若愿意,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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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我真的好喜歡
但我滿意了自己的文 也不敢肯定有誰會欣賞
而這份滿意並不是出於能力或文筆的自滿
只是滿足於自己能夠懷着一份陷進骨子裡的感情去寫完
這種事情 好像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我總是個滿意着自己 卻不曾被誰真正愛過的人

這篇文我太喜歡
喜歡是出於我將自己的人生溶入故事中
像我這種不喜歡看文字的人 又沒什麼寫文經驗
只是抱住我喜歡將感情勾勒出的心情
抱住我想安慰自己的自憐
我將我人生中最重最難解的糾結寫成一個故事
裡面太多感情或情節從我人生中抽絲剝繭出來
我是徐宇生 也是張恆
徐宇生所有痛苦 徐宇生思想上的自我折磨 讓我活在人間煉獄
張恆說的每字每句 是我在煉獄裡磨練出來 為求自救
不同的是 徐宇生有張恆所愛
我只能擔演着徐宇生 並同時演着張恆 自憐自救
我將張恆寫得太美好 不過是我想從現實中逃脫得到幻想的安撫
的確 我對世界感到很失望 但是我無法不承認愛
如果我明白自己其實就是張恆 又怎能推翻愛的存在與命定的重要
儘管我不能像徐宇生找到他的張恆
儘管受盡蕭瑟蒼涼 或是血肉模糊
我還是堅信愛的純粹
只是脆弱的人類有沒有能力演活它又是一回事 

腦海裡不斷盤旋文中一句
我不想軟弱地哭出來 也不想堅強到不落淚
無論寫到多麼的切膚之痛 想起過往什麼
我都經已再哭不出來 只是不自覺抬手悟着胸口
雖然張恆就是我 他的信念也是我
但是活在現實中 我又怎能像徐宇生最終不帶一絲糾結
已不知過了多久 我無法再落下一滴淚
我的確不想軟弱地哭出 但也不是要堅強到不落淚
只是我真的無法再為自己哭出半點眼淚
然而心裡是多渴望哭個三天三夜

想來我的人生應該可以稱得上奇怪
奇怪不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或鮮為人有的事情
只是奇怪地可以在人生每一部戲裡使什麼都不會發生
擔着主角的名份去演一個小配角
原因自是徐宇生對世界那一份躊躇與不滿
以及慢慢沉積下來的懦弱
有時候不禁覺得自己人格分裂得很極端
如果我有如此懦弱傷痛的靈魂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能抱有張恆所有理念並堅信不移
太瘋狂

我將自己封在一個白色小盒裡很久很久
曾經這個盒子充滿毒物
我用上人生很多歲月 才把這些毒物全部清理
現在沒有毒物了 不過我只是孤身一人
我從來不知道人原來可以如此孤獨地活在世上
滿目人群與物質
我竟然可以連朋友都沒有一兩個 連對物質的慾望都沒多少
然後一直活着 太不可思議

我漸漸說服了自己 人生其實是可以隨便亂過
我不用活得像別人 也不用怪責自己沒有做着別人所做的事
我可以不用像別人跟誰一起活着 但我仍相信愛的美好
也不用怪責自己沒有在社會上拼搏 只要做着任何我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夠
不再介懷別人嘆息說我沒有發揮自己的才能 
如果我介懷 那就證明我還是覺得我做錯了

其實張恆可以不死 但是我很早就打算把他寫死
因為人就是這樣 很容易忘了自己擁有的幸福
但是對傷痛卻會難以忘懷
把張恆寫死 完全是為了我自己
我希望自己能夠時刻記着張恆說的話
假如這是一部喜劇
我覺得內裡的每字每句很快會隨時間變淡
每句說話的衝擊感變弱 

如果我有幸成為一個作家
我覺得我一定會擁有瘦弱體質
因為我竟然可以寫到不睡覺 不吃飯 不洗澡
上磅時發現短時間內就掉了三斤= =
不過鏡中的臉容很憔悴
所以應該還會短命 呵呵
我還有太多種人生百態想去寫
比如罐頭人生這篇文
我很有興趣去描述這種世界
用一個對生命虛構的設定
就不過是一個設定 便"癲"覆所有人活着的行為
然而裡面種種人性醜惡與理性 根本就跟真正的現實一樣
不過我寫完鬼文應該就要暫停了
寫過文才知道自己中文水平太嫩
唉 不看書進修一下都不行
為什麼我是一個討厭看字 卻偏偏喜歡寫字的人
太磨人 

我盼望着自己有一天能走到徐宇生修成正果的一步
或是能完全把張恆活出來
不過不管是徐宇生或張恆
正如文中所說 徐宇生最終會成為張恆
我曾經想 如果我是徐宇生有多好 因為他有張恆
可是最後我想不如我成為張恆 
然後尋找我的徐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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